第10节 放长线
单飞不是个一般的家奴，在她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下了这个判断，今日一路行来，她更确定这点。
作为一个家奴，妄自品评大小姐本身就是个不聪明的举动，曹宁儿随即也意识到这个单飞逾越了规矩，不过感觉翠儿小题大做，转瞬道：“你执意借我一两银子买下那些铜钱，当然是觉得这些铜钱有超过一两银子的价值，哪怕刘掌柜和所有人都不这么认为？”
马车缓缓的沿着长街走下去，近曹府的时候，曹宁儿突然掀开车窗帘儿道：“单飞，问你个话儿行不行？”
就连乌青这样的人都能找得到的铲币，经他这个专业人士来寻，一定能寻出比一两银子更有价值的东西。
那说出这个答案的就是曹三爷。
他从乌青手上买下的这些铜钱在常人眼中或许无用，但他却知道对自己而言，绝对是个翻身的机会！
单飞没想到这个大小姐除了对敌强横外，还有这般细腻敏捷的心思，沉默半晌才道：“不错。”
“昨天三叔让你在七件东西中选个最有价值的，你为什么不选？”曹宁儿轻声道。
旁的作用单飞也不太了然，可他却知道一句他那时候考古流传的口诀——秦时水银汉朱砂，青膏木炭卫冥家。
他早看着小子有点不顺眼，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，还真以为站在大小姐身边，这典当行就是你说了算？
“你说过要尽力回答的。”曹宁儿淡淡笑道。
单飞很有些意外，没想到曹宁儿很快想到这点，不由赞道：“大小姐果然聪明。”
铜钱上为什么会有朱砂？
曹宁儿嫣然一笑，很是高兴，翠儿一旁听了忍不住嘟囔道：“你算个什么，大小姐聪明不聪明的，要你来评定？”
单飞心中一颤，他当初拿起东西再次放下，按照朝代顺序摆放的时候，早看出曹宁儿的困惑，知道明白这个答案的人绝不是曹宁儿。
他放出长线的时候，就知道他这个家奴能不能翻身做主人，就看这一次了！
家奴嘛，总得维护个主子才像样。
很快平复了情绪，单飞解释道：“正确的来说，我看不出那七件东西在三爷心目中的价值。”
单飞转手就交给了乌青，乌青喜出望外，突然跪倒在地，用力磕了头道：“单公子，多谢你的大恩。”
曹宁儿点点头，跟刘掌柜走开几步，刘掌柜咳嗽一声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大小姐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单飞开口就用一两银子收购根本没什么作用的铲币，当然是有问题的举动。
“好，钱我借给你。翠儿，给他一两银子。”
刘掌柜、陆丰眼珠子立马瞪圆，翠儿也很是意外，只是见大小姐不容置疑的模样，翠儿嘟囔了几句，终究还是从绣花荷包里拿出一小块银子递给了单飞。
单飞亦笑道：“我其实选不出来。”
他几乎将那布袋硬塞到单飞的手上，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单飞。
“我不信。”曹宁儿缓缓道：“一眼能看出七件东西的年代，而且顺序摆放的人，怎么会看不出这七件东西的价值？”
刘掌柜连忙谦逊了几声，曹宁儿又道：“对了，三叔吩咐的那件事还要麻烦刘伯继续留意下了。”
这个曹三爷又神秘，又有眼光，究竟是什么来头，这样的一个人，怎么历史的长河根本没有他的记录？
“说吧。”
“这有区别吗？”曹宁儿一怔，脑海突然有灵光一闪，立即道：“你是说……东西的价值本是看人决定，而不是看物？你不知道三叔的心意，因此无法判断那七件东西在三叔心目中真正的价值？”
机会来自铜钱上那一点红迹，就是那刘掌柜都没有留意的痕迹。
不要说刘掌柜、陆丰看出来了，就算曹宁儿都知道这铜钱不值钱，如今正逢乱世，货币铸造使用极为混乱，许都城终于平安了几年，可许多百姓还是不用官府制造的铜钱，多采用以货易货或者选用金银这种硬通货。
这人有头脑、很聪明，就算面对夏侯衡、曹馥的时候，都没有常见家奴的特点——或谄媚大公子、或为了维护大小姐而装出一种忠心耿耿的模样。
陆丰更是淡淡道：“单飞是吧？曹氏典当行可不会收这些破铜烂铁的。”
“这个单飞嘛，还是有几分眼光，但依我看来，不是个做生意的人。”刘掌柜轻声道，他这绝对是公允之论，暗想无论三爷选不选这人当徒弟，这句话还是要说的。
曹宁儿笑笑，“我知道了，多谢刘伯提醒了。”
她吩咐完后，上了马车看了单飞一眼道：“单飞，回府了。”
单飞转望刘掌柜和刘丰，刘掌柜见大小姐不置可否，亦是沉默，他身为典当行的掌柜，那就是这个公司的ceo，要为股东利益考虑，肯定不会做这赔钱的买卖。
可再有本事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。
单飞一怔，倒没想到大小姐还记得这事儿。
乌青却没有任何问题，银子这种硬通货在许都还怕没换的地儿？听到单飞的报价几乎要跳了起来，“单公子，我没问题，这东西给你。”
单飞笑道：“大小姐客气了，我若是知道的，会尽量回答。”他心道女人都是好奇的，这个大小姐能忍到现在才发问，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。
这句话总结历代墓葬的防腐特点，当然不能一概而论，但朱砂本是汉时墓穴极具特色的防腐材料，铜钱上有朱砂，就说明这铜钱极有可能是汉墓中取出。
曹宁儿心中暗自叹气，她是个有自己主见的女子，无论三叔如何评价，她还是习惯悄然观察某个人的能力特点。
“啊？”乌青傻了眼，只是哀求的看着单飞。
曹宁儿微有意外，翠儿早忍不住道：“你算什么……你一年能赚到一两银子不……”她不等说完，就被曹宁儿摆手止住。
翠儿又撅起了嘴，暗想大小姐今天是怎么了，和个家奴这么客气做什么？
单飞沉吟半晌，突然望向曹宁儿笑了下，“大小姐，我没钱，你能不能借我一两银子，给我七天的时间，我一定还你。”
那红迹是点朱砂！
涌起这个念头的时候，她自己都有点诧异，不然她也不会问单飞那个问题，凭借女人的直觉，她知道单飞是个有本事的人。
可单飞的表现实在没有家奴的半分特点，他看着你的时候，没有傲慢，可也没什么自卑，或许更像朋友一样。
朱砂又叫做丹砂，本是一种天然矿石。
乌青千恩万谢的离去，单飞笑笑，不等转过身来，就听刘掌柜道：“大小姐，借一步说话。”